“嚯，真的假的？埃尼奥那人低头了？据说今天在城里买了一个械人啊。”
地牢口灯光昏暗，滋滋的电流声促人昏昏欲睡。狱卒们如同往常一样找了个话题开始闲聊。
“似乎是真的，毕竟斯科特那边舆论压力有点大。”
另一名狱卒显然对这个粗糙的解释很不满，他敲着还未被收走的碗说道：“两个家族的当代继承人可都是激进派，哪能那么好解决。”
“你小声点，说得好像你不是吃唐斯家族这口饭一样。”
“啧，你有本事别抽我的烟。”那人不满道。
“行行行……不过我说的真没错，斯科特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事确实挺麻烦……”他叼着烟，又轻轻嘬了一口。
十天前，斯科特家族的庄园。
菲尔正端着准备好的茶点，走在去向湖心小亭的桥上。按照往常日子的时程安排，他的主人此时早已用完下午茶，继续投身工作。
然而此时，他看到却是一地焦黑的湖心小亭，以及两个站在主人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仆。
这幅场景并不陌生，不过他很清楚，此时主人心情糟糕异常。就拿点心来说，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重做。
他默默走进亭子，将点心在桌上摆好，并沏了一杯红茶。
“老爷，您的下午茶，我摆在这里了。”
埃尼奥很年轻，但作为家主，他更喜欢被仆人称作老爷。不光是菲尔，斯科特家的人都深知这一点。
但埃尼奥没有理会菲尔，也没理会他带来的茶点。
他只是注视着手中的几份简报，呼吸越来越不稳定。片刻，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抖。
“一帮庸才……庸才……”
电弧突然炸裂，纸张全部变为地板上的黑灰。其中一个女仆吓得跪在地上，颤抖地捂着自己左手肘部的旧伤。
埃尼奥手上仍闪烁着电火花，且渐渐越聚越多。女仆跌倒在地的声音倒是吸引了他，他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女仆，一言不发。
“对、对不起！”
另一名女仆面色苍白，迅速把地上的女仆拉起。而被拉起的女仆紧紧抓住自己的左手，做好了受罚的准备。
埃尼奥的手停止闪烁。
他稍稍冷静下来，对两个女仆摆摆手道：“你们下去吧。”随后，他拿起杯子将红茶泼进湖里。
女仆们如获重赦，强行支撑着发抖的双腿向埃尼奥行了一礼，慌忙退走。
菲尔注视着眼前的一切，默不作声，再次拿起茶壶。红茶汩汩流入，茶沫顺着倒入的方向打旋，浓郁的茶香盖过亭中原先的焦味。
菲尔用指尖探了下杯壁的温度，便将茶杯递回给埃尼奥。
看着茶杯里的旋子，埃尼奥脸色略微好看一些。他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，并示意菲尔再倒一杯。很快，一杯新的红茶回到他手中。
“菲尔，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？”埃尼奥拿着茶杯，突然问道。
菲尔知道他如此提问的目的，有些迟疑。但他又不敢不回答：“是……今天您的负面消息还没有撤销。关于您的实验的消息。”说着，菲尔拿出今日的报纸。
又是一道雷击，菲尔手上只剩下印有“斯科特以真人进行魔法实验”的报纸边角。
菲尔知道会变成这种情况，因此他并未受到惊吓。
“皇室那边来消息了……给了我一个明面警告。当初是谁要我加速研究的！过河拆桥，做给民众看……一群混蛋！”埃尼奥又暴躁起来，转身向菲尔问道，“那破解的速度呢？”
“学院每天都在演算魔法盾的坚固程度。可能一个月内，上一次的实验结果就会被防御……”
“我的魔法绝对会成为完美的！”
茶杯被硬生生捏碎。
“我只是需要更多的实验……对，实验……那群庸才！他们这么弄我如何继续试验！其他两家一定会趁这个舆论疯狂施压……不，不，报社那边一开始就有人给他撑腰！他们已经开始了！”
“是谁……他们是如何知道这消息的……”埃尼奥双眼通红，血顺着被茶杯碎片割伤的手流下。
突然，他又兴奋起来：“要么，干脆不管，研发出更强大的魔法……你觉得如何？”
菲尔看着显得神经质的埃尼奥，微微躬身，不作回答。
亭中变得沉默。
过了许久，埃尼奥转回身叹了口气：“菲尔，我知道你反对我的手段，但我也听了你的意见，培养了最好的医师。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，你应该清楚……我的毕生梦想。我需要实验，人是最好的实验对象。”
菲尔微笑着，但左手已紧紧掐住右手。
“老爷，唐斯家族那边，还有一个消息。”
埃尼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他们有办法处理这件事，并使两家借此机会和解。”菲尔又停顿了一下，他不确定埃尼奥是否愿意继续听下去。
见对方并没有给出否定的意思，菲尔便继续说道：
“他们说……您可以购买一个械人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阵阵雷光在亭中闪烁，水桶粗的雷电如同狂风暴雨般在菲尔身旁炸开。菲尔咬着牙，尽自己地可能展开防御：“他们会向外界说明……并为您配备最先进的防护盾来支持您的实验。”
闪烁的雷光中传出埃尼奥的声音：“你的意思是让我先低头？”
菲尔无法回答，强烈的雷击快让他无法支撑。他将双手护在面前，面色狰狞。只是埃尼奥此时无法看到。
“你不知道，我们家族对机械的态度？你不知道，自从有了那个叛徒以后，我们的态度？我做的这个位置是家主！我的弟弟，还在觊觎这个位置！”
“民声……实验……这是唯一……两全的办法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轰。
先支撑不住的是湖心亭，亭顶被击穿一个大洞，菲尔的双手也被重创。强烈的雷击甚至紊乱了他的魔力输出，造成一定程度的淤塞。短时间他无法使用高强度的魔法，若处理不当，他甚至会被废。
这便是斯科特家族的雷电魔法。菲尔感受到自己的窘境，只能苦笑。
看来这次自己还是赌错了。
埃尼奥看着他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“那好。你来负责这件事。”
出乎他的意料，埃尼奥停止使用魔法，劳累地离开了湖心亭。
菲尔不敢相信，随即又高兴起来。他艰难地站起身，后埃尼奥一步离开了湖心亭。
冒着风险将消息泄露出去，终于有回报了。
家族的下人们，现在无一不身上带伤。再好的医师，只是麻醉剂。终有一日，我们会死在你的实验中。
我也是为了自救啊。
菲尔走到庄园门口，自言自语：“接下来就是去找苏娜了。”
十天后，唐斯家族地牢。
“你说，两家族若是真联合了，皇室会不会受到威胁啊？”
关于斯科特家族的话题显然不足以满足狱卒的无聊时光，他们的对话内容越来越宽泛。
“不会，三个家族都是有对皇家的血誓。他们无法违抗皇家的命令，不过皇室还是得对他们进行一些制约。”
“嘁，那不是没什么事了——”
牢门剧烈地振动了下，吓了狱卒一跳。
一双满是油污的手紧紧地抓住栅栏。
黑暗的牢笼亮起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。他呼吸急促，迫切地问道：
“埃尼奥·斯科特……他买了一只械人？”
狱卒似乎为被他吓了一跳感到羞愧，不满地用一旁的长枪敲了敲地牢的铁栅栏道：“关你什么事？里面去坐好，别多管闲事。”
“算了，和他说什么。走，去换班了。”
两个狱卒骂骂咧咧，端着碗筷消失在楼梯口。
那双眼睛的主人也重新回到黑暗之中。
他将手伸向自己的左眼，里面隐隐有文字浮现。
“成功了……这便是我要的机会……现在就看你的了……埃尼奥，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。”
牢笼中传来平静的呼吸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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